孙传庭军略虽然可算一流,但是人力终有穷。
哪怕是神机妙算的诸葛亮,也有算计有失时,更何况是孙传庭?
从这段时间的统筹安排看来,孙传庭如今全部心神,皆是放在凤阳之围上,根本就没有察觉自身的处境正逐渐变得危险起来,察觉到什么不妙。
又或许,孙传庭可能察觉到了不对的地方,但是因为朝廷的急令,凤阳的危局,却是又不得不去冒险。
火光熊熊,映照在众人的眼眸之中。
黑暗之中,众人的眼眸之中,皆是一片明亮。
陈功先是缓缓看了一眼四周,与周围的一众汉中军军将眼神皆是交接了一番。
最后又在末位处,一名身穿着甲衣,半张脸都被黑色的面巾遮蔽,与众人有些格格不入的将校身上停留了许久,最终才收回了目光。
天寒地冻,军中为御寒,多有佩戴面巾者,并不古怪。
格格不入的原因,是因为那名将校的身躯并不如其他人那般魁梧。
虽然身穿甲衣,头戴兜鍪,但是身上却并没有多少武将的气质。
反而……更像是文官……
陈功上前了些许,目视着立马在众人身前的陈望,开口问道。
“总镇,接下来,我们应当如何行事……”
陈功开口并没有称呼陈望大哥,而是称呼总镇。
周围,一众汉中军的军将在此时,皆是转头将目光投在陈望的身上。
所有人都在等着陈望开口,等着陈望的军令,等待着陈望做出决定。
陈望牵引着战马,转过身来,众人眼神之中的炽热所代表的是什么,他自然是再清楚不过。
陈望的目光先是掠过陈功,而后又缓缓地从身前一众汉中军的将校身上掠过,最终也与陈功一样停留在了最末端的那名将校身上。
周围一众汉中军的军将也在此时,随着陈望的目光一并而动,同时看向了那名将校。
“宋先生。”
陈望目光淡然,缓缓开口。
“将军请言。”
那名承马立在最末端的骑将,驱马上前了一步,迎着众人的注视,恭敬的应答道。
镇内熊熊燃起的大火与坡顶一众卫士手中的火把光芒交相辉映,显出了那名骑将略显单薄的身躯。
寒风呼啸,带起无数旌旗幡帜,压下了周遭一切杂乱的声响,吹的天地清明一片。
坡顶之上,陈望已经做出了最后的决定。
宋献策低下的头颅,已经代表了一切。
……
《宝丰县志》:城遂破,诸军蜂拥入,城中鼎沸,火光照若白昼。传庭遣飞骑十余辈持令箭,大呼各城门曰:“杀一贼者赏十金,戕一民者斩!”
崇祯十四年
凤阳位于江淮丘陵,地形南高北低,南部以侵蚀剥蚀山、丘陵为主,中部则为河流阶地和岗地为主,地势起伏较小。
北部则是淮河,为河流冲积平原,因而一马平川,极其便利大军展开。
淮,始于大复,潜流地中,见于阳口。
淮河,与长江、黄河、济水并称“四渎”。
淮河水量丰富,两岸各地因此拥有良田无数。
水网交错,舟船往来,商贾络绎,经济极为发达。
往常时节,哪怕是在冬季,淮河两岸也有不少的商队和舟船。
但是现如今,正值兵荒马乱之际,万民军数十万大军兵围中都凤阳。
偌大的凤阳中都,被拥众数十万的万民军围的水泄不通。
如今的凤阳的北部,淮河南岸,满是万民军设下的营寨,河畔岸边,来往的都是顶盔贯甲的万民军游骑。
别说商贾货郎了,就是飞鸟走兽都不敢靠近半分。
而在淮河北岸,与一眼望去不见边际的万民军连营所对立的,则是南下进剿明军的营垒。
大队的游骑呼啸着从北岸的原野之上飞速的掠过,火红色的旌旗在飘飞的白雪之间时隐时现。
军号联绵,令旗摇动。
平野之上,数条黑线蜿蜒而来,一直延到了远方的地平线上。
此时此刻,南下进剿的明军全部都在向着淮河的中段靠近,向着凤阳靠近……
北岸水畔,河风冰寒刺骨,吹的孙传庭几乎难以睁开眼睛。
视野之中,风雪渐急,万民军的连营也在漫天的雪花笼罩之下,变得模糊了起来。
孙传庭神色暗沉,心中思绪杂乱。
他入狱前,三十六营的贼寇被打击至分崩离析,几近覆灭。
若非是熊文灿贪财无能,中原寇乱早已平息。
但是现如今,整个南国的局势却已经跌至谷底,比起崇祯七年,流寇声势最盛之时还要浩大。
这个从河南而起的万民军,从上至下,都完全超出了孙传庭的预估。
心中万千的苦闷最终只是化作了一声长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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